羌塘无人区探秘五——风云突变“小囡脸”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 李明森)
 
  羌塘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哭笑无常、变化莫测,刚才还是朗朗晴空、一碧如洗,顷刻间就乌云翻滚,旋即下起一阵冰雹来。这种天气不啻是给我们的“下马威”,警示我们这些闯入羌塘禁区的考察队员,此行并非坦途,将会有种种预料不到的磨难在等待着我们。事实也是如此。就在1976年6月10日宿营于巴尔塘的深夜,我和几位同事酣睡正香,猛然被一声惊雷般的响声所惊醒,起先还真以为是打雷声响,摸黑找着手电筒照亮一看,才发觉原来是帆布帐篷中央那根胳膊般粗的撑杆不知什么原因折断了,帐篷顶倒塌盖在我们的被窝上。经互相询问,幸亏都安然无恙,一场虚惊。因为过于困倦,也不想起来探个究竟,我们仍又入睡了。待翌晨爬出一看,方知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沉重的积雪把我们的帐篷压塌了。环顾四周,大地已披上银装,白茫茫一片,好一派雪原风光!现在正是6月,谁会想到,正当我国黄河、长江中下游一带花红叶绿、稻谷黄熟时节,在这纬度与江南相近的羌塘却会出现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隆冬景象呢?自这场雪后的十来天里,几乎每晚都要下雪,不仅给我们增加了行途的困难,也给为我们驮运物资装备的100多头牲畜带来了严峻的生存危机。因为它们除了由我们喂饲料外,主要还是靠沿途啃食那些低矮的禾草为生的,如今大雪掩埋了牧草,使它们难以觅食,这等于断了它们的口粮,怎不令人担忧!幸好高原上白天大多晴朗暖和,太阳辐射强烈,空气中水汽含量少,有利于积雪的消融和蒸发,加上大风的日子多,较易吹掉地表积雪,所以对牦牛采食的影响和威胁还不大。
 
 
六月雪后的营地早餐   
 
  然而,老天爷似乎存心向我们发难,除夜雪外,白昼还常骤打雷雹,频频袭击我们,有时一天内会断断续续下几场冰雹和雪、霰等。尤其令我难忘的是7月11日那一天,从清晨直到中午12点,我们始终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中艰难行进,雪水湿透了身上的鸭绒衣裤,那凛冽刺骨的寒风夹着雪片不断扑打着脸面,连我胯下的黑马也停步不肯前行,我不得不牵着它顶风冒雪缓缓而行。尽管经过前一阵日子适应锻炼,已经度过了高山反应阶段,但在海拔5000多米的风雪迷漫的高原上徒步跋涉,我们仍然感到非常吃力,以至于气喘吁吁、步履维艰。而雪水的浸渗,使那原来干燥坚实的沙质地面像吸足了水的海绵,变成松软陷足的烂泥沼地,更加难以行走。
 
 
踏雪卧冰的牦牛和马
 
  羌塘高原这种变幻无常的恶劣天气,几乎每隔上十来天就要发作一次,一直到我们考察结束时的9月都是如此。这种较有规律的降水天气过程主要是由于高空西风槽引起的,即在暖季时,常有从高原西部移来低气压槽,引起较大范围的降水,最多的降水中心在那曲一带,自东南向西北逐渐减少,至羌塘无人区,特别是北部昆仑山一带,降水最少,全年不足100毫米,而且由于气温低,降水多以雪、雹等固态形式出现。另外,由于高原特殊的热力场作用,使得高原上空层结不稳定,易发生热对流现象。尤其是午后,热对流旺盛,对流性积云增多,从而引起阵性降水,以致雷雹、六月雪等现象频发不断,降雪量也较大。如6月11~15日连下大雪,地面积雪厚度最大10厘米以上。根据一路观测记录推断,羌塘高原南部的班戈一带全年降水量约300毫米,北部无人区大多在150毫米左右。而6~9月的暖季降水量则要占到全年降水量的二分之一以上。对于气候干燥、淡水较为匮乏的羌塘高原来说,数量并不很多但又集中的雨雪,无疑是十分宝贵的及时雨。它滋润着这块大半年间缺水干涸的土地,催育禾草的快速生长,使高原充满蓬勃生气。
  
  6月16日晚,我们宿营于昂达尔错畔。是夜无雪,轮到我值夜班站岗放哨。在这寥廓静穆的高原之夜,我望着头顶繁星满天的夜空,回想着这几天的风雪遭遇,颇有感慨。遂胡诌一诗以记之:
 
江南稻香谷穗黄,羌塘草原仍枯荒;
六月骤下鹅毛雪,千里漠野披银装;
男儿有志闯羌塘,风餐露宿要争强;
天虽无情人有勇,驰骋禁区科考忙。
 
 
(作者简介:李明森,地理学家,196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地理系。中国科学院自然资源综合考察委员会(现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40余年来,曾先后参加中国科学院组织的西南地区、青藏高原等地综合科学考察。从1973年起,前后20多次进入青藏高原地区,从喜马拉雅山、雅鲁藏布大峡谷到羌塘无人区和横断山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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